永恒……

多少人羡慕的词语，长生不老，永生不死……

呵呵……谁又知道，这是多么残忍的诅咒。

“你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。”

年轻的医师缓缓睁开双眼，收起只是搭在患者腕上的手指，轻描淡写的叙述着一个事不关己的结论。

“唔……”

病人含糊不信的哼着不知何解的音节，一面将镰刀重新挂到身后，慢慢站起身来。

与其说他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，首先，得能确定他是一个人。

周身的皮肤散发着怪异的血腥味，深蓝色的表皮上尽是坑坑洼洼的旧伤痕，与新的伤口盘根错节成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筋脉。长可过膝的双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刚才割脉喂血的伤口，只不过这种愈合速度比之过去，实在是慢的太多太多了。

“你也知道，像这样的战斗，你撑不了几次了。”

医师慢条斯理的说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，偶尔咳嗽几声。

怪人依旧不予回答。

医师许是和他关系不错，所以难得的多说了几句，“如果继续这样下去，你会死。”言毕，嗓间一阵翻滚，咳的更猛烈了。

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转身离开了小木屋。

死这个字，如果真的如此轻松惬意，那该有多好。

“他怎么说?”

山下观澜亭，站在亭中等人的是一名男子，衣着华贵，气质不凡，眉宇间帝王之气难以掩藏，举手投足尽是一派睥睨天下的风度。

怪人拖着镰刀，他摇了摇头，又点了点头，没有说话。

“没事?怎么可能，我觉得你最近很不对劲。”男子上前握住怪人的手，毫不顾忌对方手背溢出的脓血，那是许久不曾痊愈的伤口，自从上一次一战中被淬了毒的短刃划伤，这幅身体的恢复能力就愈加的差了，全然没有了往日百毒不侵的强横。

怪人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，抽出了握在男子掌心的长指。他的手臂极长，所以手掌也是常人的两倍，加上许久没有修剪指甲，整个手掌更像是怪兽的獠牙一样触目惊心。

他本能的将手背到身后，在铠甲的碎布上胡乱擦了擦，左手却遥指东方。

“现在启程?你的身体能扛得住吗?”男子望着怪人藏在身后的右手，眼中尽是担忧之色。

怪人还待说些什么，耳边突然传来破空之声，怪人本能的将男子护在身后，还未看清眼前的事物，三枚重弩弩箭已经重重的插进了胸膛。

“嗷!”剧痛让怪人狂性大发，他一怒之下拔出弩箭，用力掷向来敌，羽箭划破空气的声音比之前更甚，射出的弩箭转瞬之间将对方埋藏在林间的弓箭手贯穿于树干上，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魂归九阴了。

怪人撩起镰刀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，他没有更多的力气像过去那样一纵便有数米远，一镰刀就能刮倒一片。他只能冒着箭雨，浑然不顾插在身上越来越多的羽箭，向着对方的腹地冲刺。

“住手!”身后忽然传来制止声。

弓箭手停止了射击，怪人也停住了冲锋的脚步，他的眉峰少有的表现出凝重的神色，因为在他的身后，不应该除了兄弟之外还有别人。

“如果你再动一下，或许就要为你的皇帝奔丧了。”那男人说道。

刀锋下的寒光极为凛冽，甚至悄无声息的钻入了被胁迫人的皮肤表层，一丝鲜血的渗出昭示着对方绝对不是无的放矢。

“放下武器，你死，或者他死。”杀手已经掌控了局面，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。

如果是以前的白起，杀神白起，那一切都是幻想。

只是任何人，任何战神，都敌不过时间。在时间消磨下，最坚硬的石头也会化为糜粉。最顽强的意志也会烟消云散。

或许有人可以无敌于天下，但没有人可以敌得过时间。

“来人，给我把他钉在树干上!”杀手下达了最后的命令，白起只是一个附赠品，甚至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，而手中的嬴政，那才是他完成复国梦想的最好工具。

最终的战利品，被五花大绑丢在马车上的嬴政，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被迫投降的哥哥，这是他一生亏欠最多的人，只是想要还债，怕是要等到下辈子了。

只是当士兵将第二根粗壮的木桩狠狠钉向怪人的右臂时，怪人眼中闪过的决然让人心悸，他扬手一拳轰飞了眼前的士兵，怒吼一声伸出右臂捡起不远处的镰刀，任被木桩钉在树干上的左臂撕裂的疼痛，斜拽着整个苍松的力度甚至让土地中迸裂出树根的触须。

兄弟心意相通，嬴政瞬间明白了哥哥的想法，绝望与愤怒却无法挣脱眼前的束缚。他很明白白起想要做什么，也明白他这样做之后的结果。

他呐喊，呼号，可是无济于事。

白起拖起镰刀，义无反顾的斩下了自己左臂。

老弟，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冲锋。

永远不死，是真的很痛苦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