鲜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，吐出嘴中的腥沫，用面具重新遮掩住脸庞。还远远不够，他知道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能完成自己内心的那个愿望。脚边的尸体开始僵硬，他似乎已经在寒风中站立了太久了。

夜间的寒冷吹来，将身上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，在呼啸声中传来一丝细微的枯草被踩压的响声。他的耳朵一动，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声响。他突然加快步子，如同黑夜中的鬼魅，皎洁的月光下，变幻出几道残影的他举起手臂将拳刃刺向来者。

来者突然高高跳起，扬起手中长剑向下劈来，剑芒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凉的寒光。他飞出暗影匕首，“叮”的一声，铁器触碰的声响在冷风中格外清脆，从远处能看到一道闪光击打在白刃上绽放出的火花。来者手中的剑停顿了一下，继续向他砍来，然而这一瞬间足够他避开剑锋给对方致命的袭击。

“哈！”一声低吼，女人的声音，却不是平日里那种温柔乡里媚到骨子里的呢喃细语，而是充满了力量还带着一股杀意。黑夜，白刃，月光，女声，好大的风声在耳蜗中咆哮。又是一次跃起，剑落，他好似一团旋风旋转，险之又险地躲开劈来的剑刃。

“喝！”可是来的女人依然执着，再次跃起，这一剑，他用手背的钢护手挡住，女人死死地压住剑，他深邃而略带忧愁的眼眸里映出女人的脸庞。

“我曾经在地狱般的世界中无数次想过与你再次相逢的场景，没想到时隔多年我依然没有走出地狱，没想到追踪我的人是你。”他有些愕然，随即用力抬臂，两人各自后跳一步，保持着防备的姿势。

“姐可是个传说。”她冷冷一句，扬手挥出一道剑气。好快，他的眼皮跳了一下，对危险的本能反应告诉自己如果被这道剑气劈中，他一定会死。只是刹那，剑气消失的地方没有了他的身影。

“花木兰，很厉害。你已经找了我几天了，一直打扰我的任务。”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，好像就在身边，就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以至于在风中听的不是那么真切。“你一定很恨我吧，是我杀了你的长官。我在其他守卫那里听到了，他们误会你是叛徒。”

“兰陵王，装神弄鬼可不像个男人。干嘛这么想不开躲着我，是怕我看到你在自己脸上写个输字么？”她剑闪烁着光芒，飞快地用眼珠扫视着四周。

“呵呵，没想到你还会这样称呼我的。如果说单单是那个长官器重你，还不至于让我动手。但如今既然你查到了我，我就再没有不杀你的理由了。”

他的话音刚落，花木兰一个侧身躲过背后刺来的拳刃，挥剑刺入，只刺中一道残影，目光在瞬间对视，两人却同时在脑海中回忆起了曾经相识的画面。

那是这样的一个季节。热烈的风烘托着脉纹清晰的绿叶，长石条横拼出小道，四周是野草，倏然划过的身影，是一只虎斑的小猫飞快的穿梭过脚边。那个黄昏夏日，好像阳光未减轻毒辣，斑驳的影，他远远地注视，那远处留下模糊的一个抱着猫儿的女孩身影。

在一个炎热的下午那只虎斑猫惨死在往来的车流中。先是被撞击扑倒在滚烫的路面，身躯不停的挣扎，传来凄厉的猫鸣。它面目狰狞的猫牙露出，随着一辆又一辆的车轮碾压。它的头扁了，眼闭了，嘴合了。最后，虎斑猫安静地趴在血液中。

他把被马车压死的猫抱起来，在不远处的路旁埋葬，那个异族的女孩哭地很伤心，一边哭泣一边问着说：“说好的九条命呢，怎么就死了。”

“尘归尘，土归土，生命终有尽头，有什么好哭的。”他用好像教训一般的口吻说道，于是那个女孩哭的更伤心了。其实他不敢说，那些压死猫的马车正是属于他家的车队，只好装出大人的样子去安慰她。那一次分离，他再也没见过她，再后来兰陵国灭，所有的往事都随荒野上的劲风消散。

彼此内心的记忆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下石子，水纹不断向外扩散出阵阵涟漪。

杀气已失。兰陵王知道，今晚不再适宜动手。他拉起自己的披风隐入黑暗，“花木兰，今日就放过你，算是赔了你小时候被我家马车碾死的猫。下次见面，唯有生死一战。”他知道这不是理由，但是他需要给自己一个理由。

“逃避不能解决战争，只会解决你自己。兰陵王，你要学会放下。”花木兰收起剑淡淡吐出一句“谢谢。”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他说着，仿佛又是说给自己听。下一次见面，两人依然要刀锋相见吧。她想起，那个午后，抱着心爱的猫儿远远看到的异族王子的身影，在黄昏下闪耀着光芒。而此刻，那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。